马本斋这条硬汉子，此时此刻，他感到喉咙哽咽，对敌人的深仇大恨，对战友的阶级深情，一起涌上心头。他激情地望着满院的阶级兄弟，发出钢铁般的声音：“同志们，我的好兄弟。说实话，听了我娘被鬼子抓走，家乡的乡亲被杀害，清真寺和我家的房子被烧的消息，我心里比任何时候都难过。人世间，哪有儿子不疼爱自己母亲的。但是，在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关头，还有什么比抗日大业更重要的呢？！共产党人，决不能被母子情长蒙住了眼睛。我今天遇上了不幸，但是遭受这种不幸和痛苦的人，并非只有我一家，而是有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同胞。”说到这里，马本斋的眼睛湿润了，声音嘶哑了。站在院子里的指战员们，都被泪水浸湿了双眼。马本斋走下台阶，来到战士们中间，继续说道：“同志们，谁家没有父母，谁家没有兄弟姐妹，张永利的母亲被鬼子杀害了，马国喜的父亲被鬼子活活烧死了，孙洪俞的哥哥被鬼子的洋狗咬死了，咱穷回回哪家没有一本血泪帐。这阶级仇，民族仇，要凝结在枪口上，刀尖上，要把家仇国恨记在心里，跟着共产党，一心打日本。我坚信会有那一天的，我们把敌人消灭掉，解放出千千万万受苦受难的母亲来。”

马本斋劝说大家不要轻举妄动。他说：“我们不能上敌人的圈套，有党作主，敌人休想动我马本斋半根毫毛，也休想弄到回民支队的一兵一卒。如果我母亲被敌人杀害了，她老人家虽死犹生，重如泰山。”

马本斋送走了战士们后，在司令部的院子里来去，望着院里那棵树叶婆娑的老椿树，啊，多么像自己家的那一棵。他触景生情，思绪万千。他爱自己的母亲，因为她是一位英雄的母亲，是一位受同志们和乡亲们尊敬的母亲。他抚摸着微风中沙沙作响的老椿树，想呀，想呀，多么想立刻去到母亲的身旁。

他永远不会忘记，就在家里的那棵老椿树下，母亲怎样教育他要为穷人拉队伍，使自己走上了革命的道路。

他永远不会忘记，就在家里那棵老椿树下，母亲一针一线为回民支队的兄弟们缝补衣裳，赶做军鞋。

他永远不会忘记，在家里那棵老椿树下，母亲一口饭一口水的照料八路军的伤病员。

马母被抓到河间后，敌人先是在客厅里摆下丰盛的酒菜，假惺地“请”马母入席,马母不为所动，拒绝了这一款待。敌人恼怒之下，撤了酒席，换上刑具，连夜对她进行审讯。鬼子何她姓什么？丈夫叫什么名字？马母闭开不答。随后鬼子间：“你的儿子几个的？”

“三个。”

“都叫什么名字的？”

“都叫抗日。”

鬼子气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，屁股像挨什么扎一下，蓦地站起来问“老二呢？”

“装糊涂，他就是你们要抓的马本斋。”汉奸崔丰久搭讪地说：“皇军把你请到城里，主要想叫你给马本斋写信，叫他到这里来，给很大的官。”

马母抬高头说：“妄想，告诉你们吧，我儿子当八路军是我叫他去的，要我写信让他投降，万万不能。要杀要剐，你们冲着我来吧。”至此，敌人的伎俩耍尽又奈何不了她，只好草草结束了这场审讯。

天一亮，就把马母押送到伪河间县政府，由伪县长等出面来对付她。这些民族败类在马母面前重弹日本鬼子那套：“高官任做，骏马任骑”“享不尽荣华富贵”的陈词滥调，结果个个碰了一鼻子灰。敌人“以中国人治中国人”的毒计破了产。接着，又换了一个花招，指派在伪河间县政府当差的回民去“照看”马母，被马母一眼识破，干脆不吃不喝，针锋相对地来了个绝食斗争。看守她的伪官哀求她：“你行行好吧！你不吃饭我们天天换打。鬼子还说要杀我们呢。”马母反问他：“连我这个老太太他都不敢打，还敢打你这五尺多高的汉子！”伪军满脸羞愧，无地自容。

马母在敌人的关押下绝食七天了。

1941年9月7日，天空中翻卷着一团团黑云，一阵阵大风吹得地面上尘土飞扬，整个河间城笼罩在山雨欲来的昏暗之中。日军山本队长带着叛徒哈少甫，顶着滚滚尘土钻进了关押马母的房间。叛徒哈少甫望着躺在床上的马母，假惺惺地说：“您好睁睁眼，山本队长又来看您啦？”

马母斜了山本和哈少甫一眼，转过身去。山本又施出那一套威、逼、诱的伎俩，马母根本不理睬他。

叛徒哈少甫上前说：“老太太，你想开点吧，大皇军在子牙河打了大胜仗，把回民支队的人打死不少，你快叫马司令过来吧，否则，后悔可就晚了。”

马母转过身斥责道：“住嘴。你们别想消灭回民支队，别想抓住我儿子。你们能抓到他，还要我写信干什么？你们的鬼话，能骗得了谁？”

山本着急了，又发出“死拉死拉”的威胁。叛徒哈少甫也跟着主子嚎叫起来。

马母愤怒了：“呸。你这个回族的叛徒出卖祖宗、出卖灵魂的败类。你不配站在我跟前说话，滚！畜牲。”

哈少甫被骂得倒退了两步，差点摔倒在墙根下。

“八格牙噜。”山本兽性发作，拔出手枪往桌上“叭”一摔：“不写信，死拉死拉的”。

马母从容地从床上走下来，掠了掠白发,两眼闪着明亮的目光，冲着山本面前，拍着胸膛说：“来吧，朝我这儿打。”

马母绝食七天，滴水不进，身体虽然虚弱，但是，在这凶狠毒辣的敌人面前，她的精神是那样的饱满、刚强，像火山迸发出的岩浆，炽烈、奔放，熠熠发光。泰山可移，英雄母亲的革命意志不可摧；钢刀可折，英雄母亲的民族气节不可屈。山本在这位普通的平凡不屈的中国母亲面前，显得是那样的渺小和愚蠢。他望着眼前这位老太太，倒退了几步，狰狞地吼叫起来。

马母毅然摘下手中的玉镯，奋力向山本头上砸去，明亮亮的玉镯发出清脆的声响。伟大的母亲，光荣的妈妈，英勇地倒下了，她为了中华民族的尊严，为了儿子的革命大节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。

马母牺牲了，冀中军民闻讯，莫不感动。吕正操司令员、程子华政委电令全军、全区，普遍追悼。

马母牺牲了，回民支队指战员悲愤万分，追悼会上，战士们振臂高呼：“打倒日本侵略者，坚决为马母报仇。”

马母牺牲了，马本斋无限悲痛，奋笔疾书。

宁为玉碎洁无瑕，烽火辉映丹心花。

贤母魂归浩气在，岂容日寇践中华。（未完待续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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